房間裏小女孩不斷變化的面孔在雲蘇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。

女童、男童、男人、女人甚至老人。

不同年齡不同膚色。

唯一的共同點是臨死前痛苦的慘叫、猙獰的扭曲的面容、生命消散時放大的瞳孔。

沒有人會經歷過那麽多生命消逝, 連醫護人員也不會。

可在她貧乏枯燥的記憶與經歷中。

死亡才是常態。

“我想起來了。”

雲蘇無意識用手摸到了金屬大門上，被自己設置的電流電到才收回了手。

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這麽強烈的困惑不解。

“為什麽會忘呢。忘得這麽……”

徹底。

不論是紙條上自己的記錄還是有些解鎖的記憶。

如果一個人從小沒接觸過什麽外人，永遠生活在實驗室中, 無數次經歷同樣的實驗, 面對他人的死亡。

這種記憶應該刻骨銘心才對。

“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編號……”

雲蘇自言自語，開始念出了無數個數字, 每說出一串數字，那人的臉都會在自己的腦海中更加清晰。

金屬大門開始脫落消失，房間內的“陸憐”還在不斷指責雲蘇的罪狀。

夢魘外的觀眾們急得不行。

【醒醒啊雲蘇！那不是你的選擇。】

【可雲蘇確實害了好多人, 她的強大不是靠自己。那麽多人崇拜她，真的對嗎。她實打實受益了啊, 看她這超神的實力還不能證明嗎。】

【她受益到什麽了？在從精神病院出來前, 她一直被關押被打麻醉，想死都不成, 這叫受益？從那開始因為沒有記憶確實靠著聯邦的威名張狂，可她那是在對付聯邦啊！她自己打從精神病院逃出來, 連口正經美食都沒享受過, 一直在夢魘中救人。】

【確實，聯邦的高奢生活，她半點沒沾, 她就連那個享受的時間都沒有！正常三方隊員都會最少間隔一個月才會開啟下一個任務。她基本是連軸轉。如果說她在精神病院中待遇比其他病人好太多，算是享受。那我祝你餘生都有這種享受。】

【別吵了，你們都搞錯重點了吧！這個夢魘快要把我們都收進去了, 聯邦要跑路放棄這個世界了, 哪怕雲蘇是個變態殺人狂, 她都是我們唯一的指望了啊！】

雲蘇走進這間房間。

房間裏的兩只變形怪因為同伴共享記憶，對雲蘇的恐懼往後退了一小步。

“那就殺了他們！”

“殺死所有聯邦的人。”

“我要聯邦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全都想起來了。記得要遵守諾言, 永遠要說話算話。記得誓言要用生命去遵守。怪不得……”

失去全部記憶的雲蘇，在查看自己的紙條時，有些費解為什麽要那麽執著去救和自己不相幹的人。做出在當下並不是最優選的選擇。

原來一切並不是無跡可尋。

“我確實該死。但不是現在。我曾在心裏做出過無數次承諾。我準備現在開始實踐它。”

雲蘇揮刀砍掉了兩只變形怪的頭顱，轉身出屋。

直播器中的觀眾聽到了雲蘇平靜的聲音，平靜到像是在說天氣。

“等我從這裏出去。聯邦沒有存在的必要了。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
【！！！嚇死我了，我以為我要寄了，正準備往自己身上刻字保命呢。】

【雲蘇這是正式宣戰了嗎？以她現在的實力戰聯邦應該問題不大吧。以她的影響力，估計她一呼萬應。】

【我雖然能力差，但是如果開戰，我為雲蘇搞後勤還是可以的。我支持消滅聯邦這種反人類組織。】

【我跟我朋友實力都不錯，我們已經決定加入雲蘇的陣營了。幹他娘的聯邦！但凡有基本道德觀的都不會支持聯邦。】

沒時間了。

夢魘中的雲蘇，敲響了曾遲的房門後，朝著剛掏出來的孔洞中直白地問：“你是夢核嗎？”

夢魘外白杏兒被終結者小隊抓獲後，趙綺念三人主動擔當問詢的工作。

只剩她們仨和白杏兒後，趙綺念直接開口：“你身上的東西，我這裏有一份備份。你願意告訴我裏面的情況嗎？”

白杏兒對雲蘇小隊中所有人都有了解，明白這三個確實是最完美的人選。怪不得雲蘇會交給她們。

她松了一口氣，將裏面的所有情況說了個底朝天。

“現在所有聯邦高層，高級隊員、科研人員和家屬都上了飛行器，在等通知準備隨時離開。全部都在裏面，不是作假！裏面都是死有餘辜的人，當然也包括我。

我在裏面聽到有人一直在強調飛行器速度，最快速度，第一時間，最好一秒鐘之類的。

我推斷，他們想要撤離進的是這個夢魘。

所以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？”

趙綺念三人異口同聲：“什麽？”

白杏兒有些懵，她還沒來得及顯化出設備，所以不知道這周邊的具體情況。

“怎麽了嗎？”

關玥：“我們……在雲蘇姐所在的夢魘外。”

“什麽？？？”

這下輪到白杏兒發懵了。

她突然意識到事情遠比她想的更覆雜。

在這一刻，她甚至有些後悔，為什麽自己搭上的是趙之乾那個蠢貨，而不是趙之乾姥爺。

白杏兒搖了搖頭，將這個荒唐的想法搖出腦袋，竭盡全力讓自己進行有效思考，而不是吐槽。

吐槽歸吐槽，她其實清楚真正核心人物，才看不上她那些伎倆，更不會透露給他任何事，還不如趙之乾這個傻子提供的情報多呢。

“這個夢魘不是失控了，裏面人都會失憶嗎？現在裏面什麽情況了？”

趙綺念將通訊器遞給她，讓她看裏面的情況。

“為什麽聯邦高層會想進這裏面，難道他們實際上有對這個夢魘的掌控能力？總感覺不太對。”

關玥：“不知道……我只知道雲蘇姐很危險，不管怎麽樣都很危險。”

她們之前以為聯邦要對雲蘇搞偷襲，所以聯合全世界圍剿所有人造夢魘，更是守在這裏，只等著聯邦一冒頭，就用蘇玉將他們控制住，就算打不過也要拖延他們的時間。

現在看來，遠比之前想的更覆雜。

白杏兒看著直播器裏面的雲蘇，低聲說到：“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去！再說我還在外面呢。”

“是啊。但是我們在外面的轟炸沒什麽用啊，我們的力量還是太小了。蘇玉很強，但是我們想把她用在最關鍵的時候，等她們出來的瞬間。”

白杏兒靈機一動，說道：“我知道了。有一部分人，實力很強，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的，這些人要是逼急了，哪怕是和老虎對咬都能被他們咬掉一塊肉。”

趙綺念：“全世界實力最強的人都在這裏了啊。還有很多實力一般的也自發來找聯邦了。”

“不不不，你不了解我們這種人。”

白杏兒自己顯化出了一個通訊器，對她們解釋，“你把地下勢力忘了。那些人平時隱藏在聯盟中，不到最後一秒都不會站隊的。而我的“好公公”，常年為聯邦幹臟活，販賣人口，走私器材。與他們打交道最多。”

白杏兒撥通了趙之乾父親的緊急聯系號碼，原地跑起了步，“叔叔！是叔叔嗎！之乾……阿姨……矛盾。”

“有人在追我……對！所有高層家屬都在，沒有一個缺席的。……進不去……”

“叔叔，你一定要快！”

白杏兒掛掉電話，給她們解釋道：“我的好公公，現在一定在聯系所有人，因為他知道，有他老婆在，憑他自己絕對進不去。想進去只能開打。”

“我們現在只要坐等狗急跳墻就好了。”

“那場面一定很好看。”

對面的趙綺念、關玥、蘇玉已經看傻眼了。

三人用相似呆滯的臉看著一人演出一副追殺求救報信戲碼的白杏兒。

“你們幹嘛？”

趙綺念有些一言難盡，“你……你比我們更像雲蘇……”

三人不免有些洩氣。

如果是雲蘇姐在外面，一定有更好的辦法。可雲蘇在裏面記憶缺失，狀況很不好。她們三個卻只會正面對抗，連雲蘇半點真傳都沒學會。

之前雲蘇一直是這樣，遇到混亂的情況，先把水攪得更亂。

白杏兒瞬間明白了她們的意思，笑著說道：“我只是習慣了拼死掙紮，用盡一切手段也不在乎。在這一點上，我們確實是一樣的。”

至於其他……

她不是雲蘇，雲蘇也不可能成為她。

底層長大的她，一路爬上去手段並不光彩，可她真的拼盡全力去掙紮了。

拼命壯大自己的能量，一次機會都沒有放棄過。

雲蘇比起她有天然優勢，被硬灌入能量，被迫變強。一直有她從來沒感受過的松弛感。

如果雲蘇出生在底層，或許會平平淡淡長大，過完一生；又或許加入Z政府走上另一條服務公眾的道路。

如果她出生高層，或許會成為另一個趙之乾，一個缺心眼被慣壞的聯三代；又或許成了一個與高層一樣的邪惡野心家。

可生活沒有如果。

所有人都在被命運推著走。

唯一能做的，就是永遠不要放棄掙紮。

“哎，我倒真希望能有個理想中的世界。”

白杏兒的感嘆在風中消散，吹進了另外三人的心底。

四個對立而站的女孩子，都有各自不同的苦難。

雲蘇，就是她們心中不滅的光。

微弱又頑強。

與此同時，趙之乾的父親孫海憤怒地摔碎了自己的通訊器。

“那個賤人！”

“海哥，怎麽了？”

“聯邦所有人都準備撤離了，我好歹是她孩子的爹，這麽重要的事連說都不說一聲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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